吴元中专栏

据报道，6月30日凌晨，河南省平顶山市新华区新一路667号民宅，突然遭到附近房地产开发商雇佣的20多名男子强行拆除。拆迁人员不允许正在屋内休息的一名女性、一名儿童及一名老人穿好衣服，直接将三人强行拖拽出房屋，并实施殴打，致三人身上多处受伤。随后，房屋被工程机械拆毁。

拆迁人员不让妇女儿童和老人穿上衣服就强行拖出室外，且致三人身上多处受伤，应当说，这种行径虽然恶劣，但相比于拆迁人员直接把被拆迁人活活打死、司机“失误”轧死、把房屋里的人活活砸死、把看守的人点火烧死…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，算不得什么。近日长沙就刚刚发生了一起被拆迁人被活活砸死、二十天后才在房屋废墟里找到尸体的事件。

真正需要反思的是，在法治社会之中，朗朗乾坤之下，而非原始时期的丛林社会，野蛮拆迁恶行竟然受不到应有惩罚，致使非法拆迁者肆无忌惮，纷纷效仿，以致非法强拆强征竟成了一种惯用手段。报道说，该事件发生后，受害人报警，还在亲属帮助下找到两名参与拆迁人员，并把他们送到派出所，却被告知不予立案。“房屋拆迁不属于公安局管辖范围，而且此事不构成刑事案件”，受害人白先生对记者说。虽然派出所干警不对记者说明理由，但“拆迁事件不予立案”已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，只要不出人命和重大伤亡事故，还极少见哪个地方的公安机关有对拆迁事故立案受理的。

尽管后来又报道说，派出所已经拘留2名拆迁肇事人员，没有报道拘留原因，但相信是对人身伤害与侮辱的处罚，而不是对非法拆除房屋的处罚。长沙拆迁事件随后进行的通报中，也是以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对4名人员采取强制措施，没有提及非法拆除房屋犯罪的事。多年来发生了那么多非法强拆事件，也都是以进行“妥当赔偿”告终或仅仅对致人死亡、伤害进行追责，没有听说过一件是对非法拆除行为本身进行追责的。

问题是，非法拆迁真的构不成刑事案件吗？这显然是有疑问的。因为，《刑法》第275条明确规定了故意毁坏财物罪，房屋作为公民最为重要的财产，且对公民影响巨大，哪能任意毁坏不追责呢？而且，不是由征收机关依法拆除，而是与公权力无关的开发商、拆迁公司乃至“黑社会”等无权者实施强拆，由于财产权还没发生转移，拆除时仍然属于被拆迁人的财产，不管他们与征收机关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幕后交易，都不影响毁坏财物罪的构成，怎么不构成刑事案件呢？

不管存在什么样的隐情，担负治理之责的国家机关对这种明明构成犯罪的恶行放任不管，都会把法治社会变成弱肉强食的丛林状态。像长沙拆迁血案那样，拆迁人在与被拆迁人达不成协议时就威胁，“你不签字，我就强拆你们”，并真的实施强拆，制造血案也就不可避免。在这种状态下，实力和暴力才是硬道理，没有对错，不讲是非，不管法律不法律，也不论权利不权利。如果任由这种状态蔓延，人们遇事靠拳头而不是讲理、靠法律，动不动就是你死我活，社会道德滑坡、暴力戾气弥漫就是必然的。况且，“飞机航班延误，冲上跑道拦飞机；发生医患纠纷，把棺材花圈抬到医院；网上讨论辩论，动辄粗口 相 向 乃 至 暴 力 威胁……”通过一起起前所未有且骇人听闻的暴力事件，人们也看到了暴力戾气弥漫的倾向。

为了有效遏制住这种暴力戾气，在社会上树立起尊重权利和依法行事的风气，而不是任由暴力戾气恶化下去，有关部门应当肩负起职责，坚决打击这种对社会影响极坏的违法征收拆迁活动，并由此倒逼着征收拆迁活动合法化。如果是为了公共利益需要的合法征收，在无法与被征收人达成协议时，申请人民法院或由其他有强制权的主体依法强征，而不是把征收拆迁活动非法转嫁给开发商，或者采取不正当方式委托、授意拆迁公司甚至“黑社会”等非法主体去实施；如果不是为了公共利益需要，没有宪法和法律依据，就别把别人财产当成自己发财的摇钱树，为了利益驱动强取别人财产，人为制造冲突，败坏公平正义，破坏社会安宁。

总之，面对此起彼伏的野蛮拆迁与征收血案，无论如何都应当考虑对违法征收行为严肃追责、确保征收活动合法性，不能任由征收拆迁领域变成丛林状态了。(作者系法律工作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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